炽情狂涛念香云 第30章

  “请你告诉我,迎拍的手,到底是怎么——”
  “出去!出去!”迎柏蓦然提过长枪,往彭鹤咽喉前指来。“出去!”
  “迎柏,你疯了?!”楚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若非他那双平常盛满爱意的眼中,如今尽是负伤野兽般的沉痛,若非他执枪的右手抖得教人心疼,楚楚甚至没有把握自己是不是会立刻冲上前去,赏他两记耳光,看看能不能将他给打醒。
  “出去。”是已开始冷汗涔涔的迎柏唯一的坚持。
  “师兄,来吧,我送你出去。”则是楚楚也有些动气的反应。
  彭鹤看看她、看看迎柏,再看回她,最后终于长叹一声道:“罢了,咱们医术再高明,也难治附加心病的宿疾,走吧。”
  被金嫂找到是午后的事,等楚楚再度踏进集虚斋时,暮色已然四合。
  首先映入眼帘的,是一片骇人的凌乱,室内几乎找不到一项没有摔坏,或者没有移动过的物品及家具。
  楚楚摇了摇头,再往里头走,脚尖却先碰到一个滚落在地上的空酒坛。
  她先弯下腰去将酒坛扶正,然后才缓缓走向斜倚在漏窗前,仍继续往嘴里灌酒的迎柏。
  “够了,”楚楚伸出手去,扣住另一边的坛口说:“妄想藉酒消愁,甚至藉酒止痛,从来便是下下策。”
  迎柏只楞了那么一下,就要再喝,但楚楚却用力将酒坛抢过来。
  “还给我。”可是他已几乎站不起来。“连你也瞧不起我,瞧不起我连一个酒坛子,都会抢输给一个女人,是不是?”
  从刚才与彭鹤的一席长谈中,楚楚已经知道了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;原来乌林、赤壁一役后,满怀慈悲的华佗就率领一干弟子,到北方去为曹操的大军治病。
  “师父说,在我们医者眼中,只有待医之人,而没有北人或南人,如果曹军在战败以后,又把恶性风寒带回北方,传染给广大的民众,那可就大大不妙了。”“那师兄你怎么又会到酒泉来?”
  “我们看病总不能只看一个地方,更何况师父不也常说最好的医疗,便是预防,所以大伙儿便分散到全国各地,务求做到确定此次风寒没有继续扩散。”
  “我却什么忙都没有帮上,真是惭愧。”
  “对了,师妹,你又为什么会到这里来?和那个森迎柏还好像很——”
  “这说来话长,你还是先告诉我迎柏的病情吧。”
  根据彭鹤的解释,他是凑巧在路上碰到因赶一群突然飞至的秃鹰,导致手伤发作的森迎柏的,并在做应急处理的过程中,发现那根本不是新伤,而是旧疾,甚至还可以,或者应该说是沉痀。
  “如果我判断的没有错,他身带这项手疾,至少已达二十年以上,而在受伤之初,似乎也做过处理,但后来在该休养的阶段,他却非但没有做到,显然还反其道而行的过度使用,你看他用的兵器,可是比刀剑难使的长枪,从他与赵子龙并称刘军中的‘擎天双枪’看来,你就可知道他武技必然高超绝妙,坦白说,负伤犹能如此,委实令我在诊断之初瞠目结舌,不过到现在,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,如我刚才所说的,他这伤再不治,下一次再发作时,恐怕就非我能力所及了,事实上,今日我也只能做到为他暂时止痛而已。”
  天啊!迎柏身带如此宿疾,她竟然一无所知,楚楚在听了以后,岂止汗颜,根本就是心痛如绞、五内如焚。
  所以此刻面对迎柏的挑衅,她才能识破其虚张声势后的恐惧与悲凉,于是她二话不说,立刻将尚存半坛有余的酒,全数举高,自头顶往下灌淋在自己的身上。
  “楚楚!”这下迎柏终于因震惊而弹跳起来。“这是干什么?为什么?”
  “你想用酒惩罚谁?惩罚让你右手罹患残疾的人吗?那就别伤害你自己,干脆惩罚我好了。”
  “关你什么事啊!”迎柏气急败坏,想找条布巾,偏偏又遍寻不着。
  而楚楚已经拉住了他说:“怎么不关我的事?我不但是最爱你的女人,还是个大夫,却竟然不知道你身带宿疾,我算什么?算什么呢?迎柏?”
  “楚楚!”迎柏索性将她拉进怀中,紧抱不放,近乎悲呜的叫道:“不要这样,你不要这样,就这件事,你不要管我,任我自生自灭,行不行?好不好?”
  “不好,不行,”楚楚抬起酒湿的脸,牢牢盯住他说:“我们说过,从今而后,样样事情,都要同甘共苦的,不是吗?那就从这件事开始,迎柏,我要知道,为什么你不肯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右手有伤,为什么?”
  “子龙知道,有一次我们练枪,我的手突然痛起来,痛得连枪都捉不稳,所以他知道。”他有些答非所问。
  “换句话说,也不是你主动告诉他的,所以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,为什么?为什么不让人知道?为什么不给人治疗?最重要的一点是,”她直望入他的眼眸深处说:“当年你为什么没有好好的疗养?”
  “因为我的手是被同父异母的三个弟弟弄伤的,他们要我覆述诬蔑母亲的话,我不肯,他们就一人压住我,一人按住我的手,另一人顺手抡起木棍来没头没脑的打我,并且不断的说,只要我肯求饶,肯在口头上轻侮母亲,便会放开我。”
  他的口气平淡,但楚楚却恍惚仍然可以闻到当年的血腥味一样,心中开始泛酸。“你不肯。”
  “当然,我宁可被打死,也不会开口说母亲一个‘不’字,后来大哥赶到,他们一哄而散,但我的手却已受到致命的伤害。”
  “师兄说你曾求医。”
  “是,生父的确曾为我求医,可是当他的妻子开始对我的必须休养冷嘲热讽时,他对我也失去了耐性,甚至相信我是在蓄意偷懒,从那时候开始,我就不肯再就医,也不肯再做任何休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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